2011年9月25日 星期日

「大夢想家」我在10,000公里的絲路上長跑 撰寫者:口述/林義傑,撰文/陳雅茜



「刷——刷!」「刷——刷!」寂靜的公路上,球鞋踩過柏油路面上的沙礫,發出規律的刷刷聲;卡車不時從身邊奔馳而過,胸口因為在風沙中大量換氣而感到又乾又熱。我是林義傑,我正在絲路上長跑……

「大夢想家」


我在10,000公里的絲路上長跑

這一場馬拉松長達150天,距離將近10,000公里,是我跑過最長的一場馬拉松。要從歐洲跑到亞洲,穿越地球上最缺水的一些區域,有高山、有沙漠,有時冷到結冰,有時熱到快燒起來。聽過《西遊記》裡的火焰山嗎?那座山正在我右手邊山頭的後面。

熱到化成汁 冷到骨子裡
故事裡說,火焰山寸草不生,經過的人不論是有銅腦袋或鐵打的身體,都會被燒得化成汁!還好我們沒選擇在那裡跑,而是在海拔比較高的另一條公路上,否則化成汁可不得了。但這一路跑來,真的遇到不少寸草不生的地方,也有和火焰山一樣酷熱的土地。

那是在土庫曼,一個被沙漠覆蓋80%國土的神秘國度。去過那裡,台灣的夏天再也不算什麼。體溫37度就算發燒了,但那裡的夏季高溫卻將近攝氏50度。腳步踩在公路上,熱得發軟的柏油路立刻壓出一個印痕。我們只好改變作息,半夜跑步,白天趁熱睡大頭覺,等到下午太陽斜照時再出來趕路,真是一段披星戴月的路程。

除了熱,也有冷,還有暴風雨和冰雹。這趟絲路之旅三月在台灣開跑,我們從高雄跑到台北,400公里的路程裡遇到好幾場寒冷的台灣三月雨。到了土耳其是四月,春天才來,翻過安那托利亞高原上的山頭時,雪飄了下來,在風雪中奔跑的感覺只有「刺骨」二字能夠形容。我們也曾在一天當中遇到五場雨,外加一場冰雹。雨下得又急又快,立刻把我們淋得一身濕,等雨衣準備好,太陽公公卻又出來把路面曬得熱氣蒸騰,真是折磨人。

不僅如此,身體上的折磨也是常態。這場長跑幾乎長達半年,我們每天在公路上、碎石路上跑跑跑,平均一天70公里,身體怎麼可能沒有一些小病小痛。一開始,我左膝蓋旁的韌帶就已經受傷了,即使習慣與痛苦相處,疼痛指數還是飆到了8(滿分10),只能休兵再議。

絲路沿途經常缺水,許多地方衛生條件並不好。拉肚子算是小事,但中毒可就嚴重了。六月初在伊朗的一天,開跑沒多久,道路在我眼前由一條幻化成兩條。我頭腦一陣昏眩,只聽到夥伴有點不耐煩地問:「怎麼跑這麼慢?」沒多久後,那位夥伴卻癱在地上不醒人事。所有的跑者全部中毒,送到醫院裡洗胃、吊點滴。我猜想,可能有人不太喜歡我們吧!

聽著自己的喘息聲 一陣孤獨湧上心頭
團隊原本有四名跑者,但開跑後沒多久,一名女將就因為體力不堪負荷而退出;進入中國後不久,另一位跑者也因為飽受運動傷害所苦,決定先行離去。現在,只剩我和另一位名叫白斌的中國跑者苦撐,就快到西安了。

腳下的水泡長了又破、破了又長,已經不知有多少次了。聽著自己「呼!呼!」的喘息聲,一陣孤獨湧上心頭。真想念台灣的朋友與家人,以及好吃的台灣美食。唉,為什麼要自討苦吃,萬里迢迢來跑絲路呢?許多人都問我這個問題。是為了比賽嗎?還是想破紀錄?都不是。

我天生注定要靠雙腳闖天下的,重點在「闖」字──也就是「向前猛衝」!從小我就愛跑步,愛到不惜發動家庭革命。但在台灣,體育一向不受重視,所以國中畢業那年,是在家人猛烈的反對之下,選擇了跑步人生。既然是自己選擇的道路,所有的苦,只能和著淚水、汗水與血水,一起吞下肚,叫自己一定要「闖」出一番天地。

從5,000公尺、10,000公尺,再到超過42.195公里的超級馬拉松,我參加過無數比賽,跑過的距離足夠繞地球兩圈半。勝利的滋味確實很甜美,看到中華民國青天白日滿地紅的國旗飄揚在海外藍天,更是令我感到驕傲。我似乎「闖」出了一些名堂,但回頭看看,如果沒有其他人的幫忙與支持,即使我有能力也沒有機會證明。

第一名,不再那麼重要了。早已獲得許多的我,現在更希望回饋,希望能帶給世界一些什麼,而我最厲害的,就只有跑步和不怕吃苦而已。這次,我想為別人而闖,用艱難的超級馬拉松來號召大家關心我們的土地。

所以,我們決定來一場破天荒的大冒險。當二十一世紀的人們搭乘飛機、高鐵快速旅行時,我們決定從歐亞的交界處一路往東跑入中國的心臟,重返絲路古文明現場。這是地球史上,第一次有人以徒步的方式完成這趟旅程。

混濁的池裡取水 水對他們如黃金



歷史上曾經走過絲路的名人不少,在漢朝有張騫出使西域,在七百多年前,有馬可波羅從義大利來到中國旅行,但他們一路上多少應該騎過馬或坐上駱駝吧!就算是西行取經的唐三藏,或許秉持著出家人吃苦的精神,沿路托缽徒步走,但他在現今烏茲別克一帶,便往南轉向天竺(現今印度)去了,路程也和我們不一樣。

更重要的是,這段路程通過地球上最缺水的區域之一。打開空照地圖,會發現歐亞大陸的中央一片土黃,幾乎和非洲撒哈拉沙漠一樣,那是泥土的顏色,沒有植物。

確實,我們從土耳其一路往東跑,愈跑天候愈乾燥,顏色也漸漸由綠轉黃。在台灣,處處都是翠綠,家家都有自來水,很難想像沒有水龍頭的日子。但絲路沿途卻經常是黃沙滾滾,難以取得用水。我們是過客,自己準備飲水,沒辦法洗澡就用濕紙巾擦一擦,忍耐一下也就過去了,但當地居民卻得天天生活其中。

在土庫曼晨間長跑時,我們遇過許多女孩從混濁的水池裡取水,還有四、五歲大的孩子,提著水桶、趕著晨光,搖搖晃晃地前往水源處。他們臉上滿溢天真的笑容,並不覺得辛苦,但身上的衣服有點髒黑。我知道水對他們有如黃金,是不可能像台灣人這樣,天天把衣服丟進洗衣機裡清洗的。

絲路一帶原本就是雨水難以抵達的地方,而現在又因為氣候變遷,使得缺水的狀況更為惡化。幾天後抵達的新疆巴里坤湖,就是最好的例子。巴里坤湖是個高山鹹水湖,面積曾經有800平方公里那麼大,但現在因為降雨量減少,湖畔草原上自然湧出的泉水都乾了,湖的面積縮減到只剩100多平方公里。鹽分結晶在土地之上,湖水變成了鹽漠。

種種例子讓我深深體會到,乾淨的水源對人類有多麼重要。生長在台灣幸福的我,多麼希望把自己微薄的力量發揮到最大。我要用我的腳步,呼喚大家重視水資源的問題,用我冒險的熱情,提醒大家去愛腳下的大地。

為了響應這場為水而跑的超級馬拉松,許多人加入我們的行列,一起擁抱絲路、親近大地。我們一起跑向絲路在中國的起點──古城西安。然後,我繼續向東行,回到台灣,再為下一個目標而努力。想到這裡,腳下的步伐不禁輕快了起來。

我是林義傑,我正跑在回家的路上。


FROM:http://udn.com/NEWS/READING/X4/6610917.shtml,聯合報,2011/09/25

周周都有母親日 撰寫者:聯合報╱柚子

每個星期四下班後,我會儘量排除應酬或雜務趕回家做晚餐,因為這一天是我與母親的晚餐約會時間,也是專屬於我的「母親日」。

父親過世後,我們因工作關係無法長住老家陪伴母親,又不放心母親獨守家園,所以兄弟姊妹們一起協商輪流陪伴母親的因應之道。我家另有年邁的公婆需要照顧,所以只有在每周四由我負責接母親來家裡過夜,周五清晨吃過早餐後再送她回去。這一年來,每周四都是我的母親日,這個日子對我而言是特別的一天。

為了讓每周四晚餐都精采而值得期待,平日我勤於翻閱食譜及參考各電視台的烹飪節目,先擬好菜單、做充分備料,到了星期四下班後立即飛奔回家洗手作羹湯。

母親總會準時在傍晚六點鐘左右到達我家,弟弟妹妹們若有空,也會來陪老人家一起用餐。長年當家的母親很能體貼兒女的用心,每回都不吝誇我手腳敏捷、菜色豐富、湯頭鮮美、不輸餐館的味道。有時急火菜燒焦了,她寬懷安慰說無妨,很有焦香味,然後刻意再多夾一把到碗裡;有時菜太鹹難以入口,她說每個人的口味輕重本來就不同。

而星期五的清早,我們母女都起得比太陽還早。一起在鄉間小路散步,聽鳥語、聞花香,笑臉迎晨曦。而我為母親準備的早餐必有一杯香醇的咖啡,佐以各類香烤麵包和新鮮水果。

想我這個已經出嫁二十多年的女兒,竟能在知天命之年,既得以向公婆晨昏定省,又能和娘家母親周周相聚,這是上蒼何等的恩寵呀!



FROM:http://udn.com/NEWS/LIFE/X1/6610852.shtml,2011/09/25

情義相挺的老姊妹 撰寫者:聯合報╱佳蓉

「情義」是什麼?就是「一句話」。義氣不是男人才有,女流之輩也常讓人感佩。

八十歲的姑婆年輕曾走過戰亂風雨,她這一輩子最牽掛不下的,就是當時的一個手帕交。這個好友遠嫁美國,如今小孩大了離開身邊,先生又在另一州工作,在當地沒有朋友,她因眼睛極度不方便,哪裡也不能去。

在台灣的姑婆唯一能提供的慰藉就是打電話,但越洋電話非常貴,所以姑婆經常半夜起來打減價時段,一天打個一小時,花的金錢和時間真難以估算,但為了讓老友安心,再省吃儉用也要打。

就是當初的這麼一句話,「你放心,老朋友永遠都在你身邊」,讓姑婆守護這個承諾三十年。除了電話不斷,每隔五、六年,還要飛一趟美國,陪老姊妹過一、兩個月有伴的日子,而這個行程更辛苦,光是台北紐約一趟二十多小時的飛行,姑婆的老骨頭都快顛散了,到了紐約還要轉機到另一州,再轉灰狗巴士。眼睛看不到的老姊妹沒辦法來接她,姑婆的英文又不靈光,但也只能靠一張嘴東拜託西詢問。

歲月催人老,如今姑婆已邁過了八十大關,身體一日不如一日,各種病痛如影隨形,她常怕這一趟飛完,就沒有下一趟,而家人也很反對她這種飄洋過海的長途顛簸。

但沒人能擋得住她許下的承諾,為了獨自完成這個終身任務,她付出了無比的毅力來鍛鍊自己,首先有輕微糖尿病的身體要能頂得住,破英文要能講得通,所以她每天除了少油少鹽,控制血糖和飲食外,還五點準時起床念經,六點聽英語教學節目,接著就到公園做健身活動,風雨不斷的追隨著老師,從健身操、毛巾操、扇子舞、元極舞、呼吸吐納、太極舞,無一不練,幾十年如一日。

前天我才陪她去辦美國簽證,問需不需要陪她去美國?她的回答是:「不用啦!我可以的,不用擔心。」完全沒有想到她自己。我頓時熱淚盈眶,心中頻問自己,可有這種情義相挺的朋友?



FROM:http://udn.com/NEWS/LIFE/X1/6610850.shtml ,2011/09/25